太阳鲸

反逆白黑/朱修不完全整理见合集,主播士潇,《棠棣》七九,《花亦山》玉泽右向,凌玉/忱玉杂食向,关注请注意

[反逆白黑] 献祭 Sacrifice (六)

目录·系列(一)2.


  (六)


  在一片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喘气的静寂里,鲁路修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事后回想起来就深感羞耻的卑微举动,等他好不容易从那种无从解释的支离恍惚感中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同一个阳奴隔着咫尺相对。

 

  这并不是一个得体的距离,即使是在两个布列塔尼亚的皇亲之间,在一个萨提尔和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之间,在两个夜间相拥絮语而在白日碍于风化的恋人之间。毋庸置疑,这是对他身为王子的进犯,虽说先做出失仪举动的人是他自己。鲁路修感到一阵由耻辱感引燃的怒火蹿腾而上,然而那句“将这个奴隶拖下去”的命令却在看清眼前阳奴的那一瞬间,从梗塞的喉咙间揉碎殆尽,落回腹中,如同费阿刻斯人用来取悦奥德修斯的那颗紫色的球,被垂直向上抛入空中,然后直直落下,心间的原野顿时一片喧嚣,仿佛拉庇泰族人[注1]奔踏而过,原上律响擂动如鼓。

 

  这是让他整晚坚持压低目光回避直视奴隶身体的努力功亏一篑的一副场景,但是他却无法如自己预料的那般,放任厌恶的抵触流遍四肢百骸,从而使自己迅速从狼狈的窘迫中重整仪态。他通常是可以做到的,不如说这种只要陌生人接近半浮以内便会自动激起的防御机制,在它被指望派上用场的时候偏偏缺席,令鲁路修看清了眼前阳奴的形体,以及除了被蒙住的双眼之外的五官,是的,在他来得及撤走目光之前。

 

  那人身材修长,裸露上身,腰围短布,颈套双重项圈。他的皮肤是奴隶常有的褐色,但是比枯橄榄木的颜色多了几分健康的光泽,似是在太阳下劳动,或是在疆场上搏斗时,被阿波罗强弱有度的光辉镀上金棕,就像秋季收割精挑细选后献给王宫的成熟麦子一般。男奴的胸膛同其他人一样裸露在外,结实的肌肉随着那人的呼吸一张一弛,像是色雷斯的北风在勇士的帐幔里摆荡鼓噪。鲁路修的目光如同河流一般逡巡而下,直到那阳奴窄细而有劲的腰肢,如同克诺索斯古代宫殿遗迹中壁画上的米诺斯人一般;最后来到以一块亚麻布半掩着的胯间,稍微顶起的丘隆展示着阳奴用来取悦主人的菲勒斯[注2],夹在两条媲美奥林匹亚径赛运动员的结实长腿之间。

 

  阳奴那健康饱满的体态,修长有力的四肢,令鲁路修联想到了瓦斐奥古墓里出土的最完美的迈锡尼遗物——刻画着公牛被捕及驯服的一对金箔杯:一个杯子上,公牛被粗绳编织的网所罩住,由于想重获自由而挣扎,遂使网子愈来愈紧,在杯子的另一面,愤怒的公牛则向抓住它双角的一位牛仔猛冲过去;而在另一个杯子上,被捕获的公牛因为疲惫而张着嘴巴,任人将它牵走。宣告了一个道理:无论人还是野兽,都将屈服于强大生物和强势文明的束缚,即使他/它本身已然是一幅杰作,然而不被宣布己有的杰作,便没有欣赏的价值。

 

  对时流的感知仿佛变得迟钝,这样一段无法被忽视的时间里,他的思绪已经飘到太远,他的目光已经停滞太久,甚至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墨塞诺斯那句经典的喜剧台词:“我要再停留下去,会有更糟糕的事情降临到我身上。[注3]”深知前方是泥潭的鲁路修,若不是耳边主侍几句担忧的呼唤,恐怕很难将呼吸和神志一同找回。

 

  似是亡羊补牢般,鲁路修将目光生生移开,如同从底下有塞壬出没的礁崖边缘后退了几步,喉咙间仿佛刚吞下无花果一般干涩,寻了个简短的问题开口,打破这令在场所有能够看清眼前场景的人都无比疑惑的僵直沉默:“血统?”

 

  “殿下,此人是伊莱文[注4]军队的战俘,原本在兵奴编制里,被一位王族征了过来。”

 

  “王族?”鲁路修皱眉,批判性的愤懑再度回到他的意志舞台上,原来沉迷享乐贻误国事的不正之风已从贵族外戚侵蚀到王族内部了么?

 

  “是哪一位?”

 

  “在下不知。”侍从唯唯诺诺地说。

 

  不知道也是自然,即便是贵族做这种容易留人口实之事,都会将掩饰工作做到极致,更何况手段更多的王族。鲁路修驱散这个不愉快的念头,将注意力放在方才侍从的话上。

 

  这个阳奴——鲁路修尽量不去将目光投回那人身上,太阳神的陶笛和七弦琴具有迷人心智的效果,他不愿再轻易踏上阿波罗放牧的草坪——据侍从所说,是尼洪国的俘虏,也就是继承了祖先多利安人传统的伊莱文人,是个尚武的民族。多利安人入侵迈锡尼后,这种强健有力的血统与希腊南部较古老易变的种族结合起来,形成一种强有力的生物性刺激力量,经过数百年的混合之后,最终产生了伊莱文这个复杂的新民族。血统中有着能够模糊其出生地的成分,然而鲁路修还是一眼看出了奴隶血统中多利安人的部分,与他即使在一众身材佼佼的阳奴中也依然惹人注目的健美体格不无关系。

 

  何况此人原本位于兵奴之列,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不是为了雕塑家的石凿而生,也不是为了壁画家的水彩而生,更不是为了王族贵戚的贪婪饕餮而生,战神阿瑞斯应当对这具身体享有所属权。其他的阳奴身体也很强壮,然而这个伊莱文人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感是由敌人和友军的鲜血浇灌出来的,虽然此时被他的身份所囹圄,然而即使仅仅分给他眼角余光的一瞥,也会为那种如同锁链下的涅墨亚雄狮一般蓄势待发的猛兽力量撼动心神。

 

  ——而这正是鲁路修竭力所能拒绝承认的一点,他不会也不可能为一个奴隶情绪波动至此。

 

  他今天的打算本来应该是这样的,随意挑选一个注定要迎来悲惨结局的女子,接着在开阳七日典里草草地办完所有人期待他做的事,然后不带任何多余感情地将这个女子送到厄科之谷,并提防克律赛斯可能再一次(依旧无效)的伏击,自己的开阳日结束之后,便将全部的心思投到帮娜娜莉避免相同遭遇的努力上,他的计划便是如此。

 

  像这样,在一个阳奴前面站定许久,既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本身又是一件可笑而难堪的事情。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个不合时宜滚落下地的松果球,如果这一天众多的意外都因为蓄谋而变得自然,那么这个松果绝对是众多“蓄谋”的“意外”中,最让他方寸大失的一环。就连刚才在绪任克斯道上废王子克律赛斯挥舞着刀逼近时,自己都未曾体会到这样的失仪。

 

  他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眼光在地上、其他蒙着双眼的阳奴、一脸诧异的侍从身上来回逡巡,直到万分不解的侍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殿下?您是否心下已有决定?”

 

  鲁路修登时怒火中烧——他表现出的是这个样子吗?他给人传递了一种对这个阳奴的满意吗?他费尽力气掩盖的动摇就这么明显地被下人看穿了吗?

 

  这个该死的家伙!

 

  一瞬间,一股恶毒的狠意涌上心头,等到鲁路修察觉这个念头的刻薄时,自己都险些为自己所不齿。

 

  ——要是选择了这个阳奴的话,在献祭大典上就可以不以任何私怨为由,以公事的名义将他推上断头台了。

 

  这个想法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无法拒绝它背后的暗示,以及其包含的千百种事态发展的可能性,鲁路修梳理不清哪一条最终说服了自己,让他做出了一个自己在一个时辰之前都从未想过有丝毫可能性的举动:

 

  他缓缓地举起酒神权杖,松果球的顶端轻轻地点到了阳奴赤裸的胸膛上。

 

  那个阳奴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松果所接触的肢体有细微的震颤,好似上面有电流通过,甚至连手杖这一端,隔着长长杖身握住杖柄的鲁路修的手,都感到些许麻痹,以致差点将手杖掉落在地。

 

  稳住手腕,鲁路修再次用问题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恨透这样的场合,只盼着赶紧将所有必经程序过一遍,就可以赶紧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希洛大厅,回到娜娜莉的身边。

 

  “他叫什么名字?”

 

  “殿下,奴隶是不允许有自己的名字的。”

 

  “那我以后怎么唤他?”鲁路修的耐心快要用尽,只是一个想象中的、开口唤伊莱文阳奴近身自己的场景,就让他的脚跟可耻地发软。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这个可恶的场合,可恶的侍从,以及最最可恶的,这个被“掉落的松果球”推到自己眼前的阳奴。

 

  “殿下,此人在奴隶的编制里编号为七,您不妨唤他为‘小七’便可。”

 

  鲁路修闻言挑眉,“小七。”

 

  听到这样的叫唤,阳奴的头颅微微地抬起,似是在做无言的回应。那人有一头卷曲的褐发,像是科林斯柱头葳蕤的茛苕叶茎。他的眼睛被一块密不透光的布料蒙住,无从看到那下面的目光以及瞳色。没有主人的命令,这块遮布要从阳奴侍奉主人的第一天起,佩戴到他去冥间报道前的最后一夕。阳奴不被许可看清他们所抱的主人模样,因为他们只是贡献自己的菲勒斯,然而萨提尔和宁芙的美丽,却不能被牧神以外的凡人所睹。

 

  ——理所当然。即使没有这样的传统定规,他也绝不可能给阳奴这样僭越冒犯的权利。

 

  鲁路修将松果杖放入侍从手中端着的银箔盘中,转身就从这个他从刚踏进来便迫不及待要出去的厅堂离开。

 

  扭头的一瞬间,小七的身影在视野里一晃而过,这时他还是以健康的姿态活着,不过很快,他铜色的肌肉将会褪成比自己还要了无生气的苍白。

 

  鲁路修迈着步子走出大厅,心中有一点残酷的快意。

 

  这是一个对奴隶残忍的国家,他又生在对奴隶最为残忍的王室,那么,对奴隶不该有任何的怜悯,仅仅当工具使用完毕便可。

 

  ——尽管他的内心,并非像这短短几句描述的那样波澜不惊。


  TBC



——————————————————————

[注1] 拉庇泰族(Lapiths),就是半人马,然而我要是写半人马奔腾而过你就一定会想到草泥马,破坏美感【那你现在又在干嘛?


[注2] 菲勒斯上一章就讲过是啥了,为了防止隔太久更新大家忘记再重复一遍吧(点我

顺便上一张米诺斯国王/王子的画:

除了没有那个夸张的头冠之外,雀仔身上的布可能比这位还要少一点,基本上除了菲勒斯三角区以外的地方没啥遮掩的了,大家能脑补出这样的场景就好,我不能写得再露骨了,要被捕去做科学实验了


[注3] 其实还有下一句:“啊,我的心已经为爱情而开始疼痛。”


[注4] 伊莱文其实就是eleven,尼洪就是日本,我也是懒得取名了


[注5] (这条注原文没有,一点碎碎念而已,我不写下来我自己日后都忘了,大家没兴趣的可以跳过。)找伊莱文人的原型时在斯巴达人和雅利安人之间犹豫了好久,本来想的是雀仔到底也是亚洲人所以倾向于把尼洪定位在米底亚合适些,然而斯巴达人的黩武尚勇搁雀身上实在太美味了,而且雅典和斯巴达虽然也不少互掐,毕竟同宗同源,跟反逆里不列颠和11区那种你死我活的关系不可同日而语,很多下文的矛盾都没法铺垫。加上容貌的角度,个人更心水多利安人一些。文中也有鲁路修看到朱雀第一眼联想到米诺斯人的蜂腰,然后是迈锡尼遗物的风格(结果侍从一报“回殿下此人是米底亚军队的战俘”,试问学霸鲁鲁怎可被这样打脸)。所以最终还是把雀仔整成斯巴达人了,虽然“枢木朱雀”这个东方式的名字实在太令人出戏了(明明雀仔长得一点也不像远东人)。然而估计比正德王爷还是要好一些【一生走出不去


废话这么多其实这章就是想描述一个鲁路修对着雀仔的rou体一见钟情(还要各种找借口不愿面对)的过程。


最后欢迎大家投喂评论,写献祭很痛苦,码字俩小时,考据三钟头,毕竟平时不用功,写文就发蒙。鲸在此提前谢过啦(。・`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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