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鲸

（上篇）

提要：朱雀和鲁路修一起度过一个普通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不是为了什么世俗的节日，只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彼此身边。

正文

　　“你看到司各特塔旁边的转轮了吗？”两个人沿着王子街花园北侧的林荫路走下，鲁路修指着远处的景物问道。

　　“看到了，”朱雀点点头，“一个月前，那里似乎还是平地的样子。”

　　“夏天的爱丁堡艺术节，要占用王子街花园大量的空地，所以如果想给司各特塔和摩天轮拍一张合影，只能等到晚秋。”

　　两个人走到王子街南侧的人行道上，朱雀抬头望向那高度不及司各特塔尖的转轮，“苏格兰并没有伦敦眼那样的地标型摩天轮。”

　　“全世界也没有。”鲁路修笑笑，“只要登上司各特纪念塔，就可以拥有全方位无死角的城镇视野，每年寿命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摩天轮担当不了这样的重任。”

　　“但是伦敦眼并不是只有俯瞰城市的功能？”朱雀转过身看着鲁路修，他的脸在红黑相间的花呢格纹围巾映衬下更显得肤白胜雪。

　　鲁路修闻言，眼底露出了带着玩味的笑意，“伦敦的导游是这么对你说的吧——伦敦眼是全世界告白成功率最高的景点之一。”

　　“因为如果你在玻璃舱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提出了告白，”朱雀笑着接下去，“对方一旦拒绝，就要忍受和自己拒绝的对象在全密闭的环境下共处十五分钟这种尴尬的事情。”

　　“听上去真是太糟糕了。”

　　“但即使是这样，鲁路修也不会接受自己不喜欢的对象的告白是不是？”朱雀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摩天轮这种东西，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乘坐根本没有意义吧。”鲁路修整理了一下衣领，似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朱雀还要说什么，突然一阵悠扬苏格兰风笛声传来，行人纷纷驻足在街头艺人跟前观看，有几个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购物袋，还有不少人手里捧着烟熏火腿三明治。

　　鲁路修似乎想到了什么，“啊，我希望那位德国大叔今年还在圣诞集市摆摊。”

　　“圣诞集市？”

　　“要不要一起去逛一逛？”鲁路修指了指摩天轮旁边的一个入口。

　　“今年乔治街上也开了集市区，女王街北边的整片区域都改成了步行街，不过多久连我们住的地方都会被好热闹的苏格兰人占领了。”

　　一边说着，两个人穿过了马路，来到了集市跟前。巨大的“Edinburgh's Christmas”霓虹字被嵌套在爱丁堡城堡城墙标识下。

　　鲁路修看了一眼人群，“今天的人不多。”

　　“估计都在家里围着壁炉享用烤火鸡。”朱雀对于圣诞集市的人流量没有多大的概念，不过比起夏季的艺术节，确实已经好上很多，当时在王子街附近找个能够不被人潮冲走的落脚点都属困难。

　　“不错，就算没有特意的过节需求，这一天还在外面游荡着寻找果脯的方式也太悲惨了一些。”鲁路修停顿了一下，换上戏谑的口吻，“比如我们两个。”

　　…………

　　——但是能和你在一起，对我而言是最幸福的事。朱雀寻思着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机会，直到他的注意力被一股浓浓的烟熏腊肠味道攫取。意识到味道是从一家挂有“苏格兰饕餮汉堡”招牌的店铺传来，鲁路修已经先他一步上前走去。

　　“嗨，杰雷米亚，今年又见到你了，生意怎么样？”

　　店铺里面正忙着将整条烟熏火腿放在案板上料理的成年男人闻言，很高兴地一甩屠刀，凑到窗前，“比想象中的要好。今年的德国摊位在我申请入驻之前就已经满了，不得已只好挂着苏格兰菜的名头。”

　　鲁路修会心一笑，“每年苏格兰地方特色的份额要占一半以上，这是上面的指令，也是为了让圣诞集市不被疯狂的欧洲移民占领。”

　　“可以理解，”被唤作杰雷米亚的男人在烤得滋滋冒油的德式香肠上面刷了一层百里香和蒜泥，“不然法国人会把牛角包从国家美术馆堆到司各特雕像的脚底下。”

　　“总好过用德式熏香肠。”鲁路修打趣道。

　　杰雷米亚挑挑眉，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站在鲁路修旁边的朱雀身上，“今年不是一个人来的？”

　　“介绍一下，我的新室友，枢木朱雀。”

　　杰雷米亚点点头，摊了摊手掌，示意自己满手碎胡椒末的状态并不适合握手致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朱雀，伸出手比了一个方向。

　　“沿着这条路往里面走，有一家芬兰人开的烟熏三文鱼店，味道不错，应该会让你有回到家中的感觉。”

　　“然而朱雀不是北欧人。”鲁路修嘴角扬起掩饰不下的笑意。

　　杰雷米亚面露吃惊之色，“我以为只有北欧那些拗口的语言才会催生出这样的名字。那么，再往里面走一点，有一家匈牙利的蛋糕坊……”

　　“日本。”朱雀按捺不住，给出了正确答案。

　　杰雷米亚脸上的吃惊更明显了，“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亚洲人的亚洲人。那么，需要来点什么？我记得日本人口味比较清淡……”

　　“这就是朱雀除了外貌以外又一点和日本人大相径庭的地方了。”鲁路修解释道，“朱雀的口味很重，来份风味十足的德式香肠会很合他的心意。”

　　言毕，鲁路修转头用眼神向朱雀确认，后者正沉浸在“鲁路修记得我的口味真是太令人高兴了”的无上喜悦中，眼神浓烈得连案板上被酸白菜和腌渍扁豆卷裹的黑香肠都自叹弗如。

　　朱雀捧着杰雷米亚用心制作的黑麦面包烟熏香肠三明治，努力让自己的吃相在几乎人手一份食物的集市游客当中沧海一粟，一边用眼角瞄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鲁路修。

　　那人的脚步突然在一家面点铺前停下，这让朱雀想起了鲁路修在家里做面包的情形，自从朱雀成了鲁路修的室友，揉面的劳苦活基本都是由自己一手包办，鲁路修说手劲越好的人发出来的面做面包越好吃，虽然朱雀也不明白明明超市里就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各种面点，鲁路修为什么偏要自己做，但是当他看到鲁路修品尝刚出烤箱的法包时那份开心的神情，就也忘了追究为什么。

　　鲁路修买了一份番茄芝士佛卡夏，松软的意大利面包搭配红白相间的馅料和绿色的罗勒，同自己手里的黑麦熏香肠三明治形成了完美的优雅/粗犷对比。

　　两个人的身影穿梭在午后下过雨有点湿润的砖石地面上，从摆着精致圣诞饰品的杂货店前面走过。鲁路修说他去年看到有一家贩卖手工制作的陶瓷小房子，制作非常精细，朱雀陪着他一起找，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今年意外的惊喜则是一家手工地图店铺，有世界地图，也有爱丁堡旧城地图，鲁路修在上面找到了他跟朱雀两个人的房子所在的位置，朱雀惊讶地发现原来那里曾是旧城的几何中心。

　　“现在你知道房租为什么这么高昂了吧，”鲁路修眼含笑意，将付过钱的手工地图小心折好放入包里，“毕竟一度是黄金地段。”

　　…………

　　——但是最珍贵的原因不在于地理位置啊。朱雀再次不合时宜地心想，果然和鲁路修在一起太容易有杂念了，人潮涌动的街道，灯火通明的店铺，堆满了视觉所能及之处，反而让内心对那人的情感更加骚动而鲜明。

　　在琳琅满目的杂货摊前逛了一圈，两个人手里的食物都已经差不多享用完毕。朱雀这边正在心事重重，鲁路修察觉了，“怎么了？是不是厌烦了？”朱雀回过神来，登时摇头，他的背后正好是一个大摇大摆的太空船娱乐设备，迎进鲁路修的眼里，黑发男子扑哧一笑，紫色的眼睛里仿佛开满了整个盛夏高地原野上的水飞蓟，朱雀更是看得有些瞠目，口干舌燥而不自知。要数鲁路修细心，“德式香肠那么咸，你一定口渴了吧。”两个人便朝着香料热红酒店走去。

　　出示了两人标有年龄的身份证件后，鲁路修眼含嗔怒地瞪了朱雀一眼，“去年还没有被人质疑过年龄的，你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朱雀一脸无辜，规矩不是说“年龄若看起来像25岁以下则必须出示证件”吗？他22岁自然长着22岁的样子，也难怪会被人要求确认年龄了。

　　散发着柑橘、苹果和葡萄香气的红酒，温温热热地盛在具有节日气息的红色纸杯里，朱雀在摇曳的液面上看到了自己有些迷惑的倒影。

　　“你在犹豫什么？”鲁路修说着，已经将杯口送到了嘴边，“香料红酒的酒精含量很低的，除非你是一碰酒精酒醉的类型。”

　　鲁路修饮下一口热酒，面颊已经有微微的红晕，朱雀看着眼前这个比起整个热闹的圣诞集市更能占据自己全部注意的人，心想他并不是担心酒精含量高，相反，他是担心酒精含量太低，不足以让他在微醉的状态下鼓起他平日不敢希求的勇气。

　　先轻啜了一口，水果的甜香搭配肉桂的浓郁，再加上酒精发酵出来的粮食味，口感好得令人不忍释杯。朱雀就这么痛饮一杯，又点了一份度数较高的茜拉葡萄加苦杏仁酒，店员略带担忧地提醒水果酒同鸡尾酒的相似之处就在于贪杯之后等待的可能是比较猛烈的后劲，朱雀一边灌进口中，一边弄错重点地想到：后劲来之前是不是应该把鲁路修带到槲寄生树下面呢？

　　朱雀转过头去，已经有点旋转的视野里映出了同样有些神情迷离的鲁路修，他决定忘掉关于槲寄生树不切实际的传统，如果鲁路修不愿意跟不喜欢的人共同乘坐摩天轮，那么有很大几率他也不会和不喜欢的人一同步向槲寄生树的下面。那么，机会在什么时候，机会就是在两人都有些微醺的现在——

　　朱雀停下脚步，将已经见底的热红酒纸杯放在一旁的木桶上，双手捧住鲁路修纤细的肩，注视着那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神和红润的面颊，缓慢地、认真地、温柔地，将他的嘴唇印上了鲁路修散发着酒精香气的唇瓣。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你知道在你选中的人中间，有这么一个人被外邦人所爱，你会降罪于他吗？你会成全他吗？你会分开他们吗？

 

　　朱雀加深了这个吻，在心里轻轻地说：

 

　　“我只能给他世俗的爱，虽然那是我能给他的一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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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圣诞节写的（上），今年圣诞节更新（下），这也算是跨年成就了……逛圣诞集市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朱雀鲁鲁一起出来玩会是什么样子，一定会很甜蜜很温馨的吧，如果还没有确认心意怎么办呢？单方面会有微微的小纠结，从而不能尽情地享受眼前的一切吧——在这样的想法下就写出了这篇（下），图片都是自己现场摄制的，一边想着两个人一边走走停停看看，就有种和朱雀鲁鲁一起逛集市的感觉23333

总之希望大家年底平安快乐~~朱雀鲁鲁也要一直幸福下去~~୧(๑•̀⌄•́๑)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