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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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新] Deep in Monochrome 黑白深处(九)

第九章 

 

  如果说人的心情一天之内必然要经历一次正弦函数曲线变化的话,那么平次此刻的心情所对应的就是谷底。 

  平次把每天来探望自己的人按不想见的程度排了个先后顺序,最末尾的是他的母亲服部静华,并不是他反感,而是在面对母亲担忧的神色时内心总涌出无力和酸涩的感觉,另一方面,深知母亲跟和叶比跟自己还要无话不谈,平次同样对她隐瞒了自己已成色盲的事实。即使是善意的,欺骗亲生母亲的感觉也让他感到辛苦而又充满了负罪感,果然服部静华走后,当晚平次就再没梦到能够令他轻松一些的全彩梦境。 

  以前排在首位毫不动摇,服部平次最不想见的人绝对是和叶,青梅竹马比任何一个同学都更能唠叨,要使一言一行瞒过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更是让平次疲惫不堪。 

 

  怎么就没人理解呢,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下来,他天生容易热血沸腾,却也不意味着他的生活就需要无孔不入地挤进一群喧嚣者。 

 

  喧嚣,用这个词来形容工藤新一的确不合,逢坂的意思他明白,同样是侦探,沟通起来可能会更有默契。 

  但是逢坂想错了,平次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工藤新一。 

  比起成天咋咋呼呼吵吵闹闹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和叶,他觉得工藤的出现更多的会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这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从前的他,几乎是要动辄转校去东京和工藤上同一所米花高中,生活的重心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松松垮垮地握在自己手里,另一个重重地钉进工藤脚下的地面,随着工藤或者说柯南到处移动。 

  这样的友情,服部有时回想起来,还为自己高超的择友眼光得意不已。 

  工藤是很好的友人,以及对手,平次自认有不如工藤的地方,他愿意在一次次比试中发现自身的不足,从而进步,这并不会折损尊严;同样地,他自信工藤亦有比不上他的地方,所以也愿意在一次次的比试中寻找打赢工藤,令工藤像自己佩服他一样佩服自己的机会。平次对这种良性的竞争乐此不疲。 

  但是有没有人说过,真正公平的竞争是在双方起点相同的前提下进行的。 

  现在这个前提没了。 

  绝顶的侦探是不会有视疾病的,如果说以前他和工藤并肩而行朝着这个目标前进的话,那么他现在显然已经失去了同行的资格。 

  他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工藤一个人向着顶峰不断攀登,最终“平成的福尔摩斯”的称号将和类比的对象一样家喻户晓。 

  友人的成就是值得庆贺的,他服部平次没有那么卑劣自私,但是……他只是想,他能够和工藤一同在推理的舞台上驰骋,就算是工藤的速度比他快了一点,也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范围内,而不是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所视范围的边缘。 

 

  平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工藤,面对这个他习惯了用平等姿态来面对的工藤新一。像以前那样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他多久没那样发自内心地笑了?况且,他是肯定要对工藤隐瞒这一切的,但是工藤比他细心很多,那些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工藤一定也会敏锐地捕捉到,然后根据自己的推理揭开真相,并质问他隐瞒自己的原因,也就是所谓的犯罪动机,他光想象就一阵烦躁。 

 

  时间紧迫,平次最后选择了一种近乎逃避的方式。 

  “逢坂医生,你现在就替我办理出院手续,我要在半个小时内离开医院!” 

  “为什么?”逢坂显然很是惊讶,“你不想见工藤新一?” 

  “我比死神更不想见到他,或者说这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没时间了医生,我相信你一定能解释清楚理由,大阪的女朋友紧急住院什么的,你随便编我向你保证和叶不会生气。”平次每次一到紧要关头就胡乱称呼,害得事后解释也苍白无力,但是此刻的他没空去计较那些。 

  “服部君,这样不行……” 

  “逢坂医生,就算你帮我逃出医院,这比逃出核战容易多了是不是?”平次不经大脑地抛出这句话就穿好鞋跑开了,完全没住意到身后逢坂医生怔在原地,许久后才露出无奈的苦笑。 

  依平次的性格,这话绝对是无心的,但是,或许他这个医生当得不够合格,那些令人恐惧的画面,还是会经常在他的脑海中刷的浮上来,令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怔神。 

 

  就像现在,他一犹豫,平次已经跑了出去。 

 

 

  平次一路跑到医院下一站的公交站点,就是为了避免万一和也为环保低碳做贡献而搭乘公交车来的工藤打照面,他伸手摸摸口袋,就像是神(如果有的话)也帮助他逃开工藤一样,那里面只有两枚硬币,不够他回大阪,却够他一枚坐公交逃得远远的,另一枚打公用电话给和叶请求支援。他盘算着,左脚已经踏上了上车用梯。 

 

  然后他听到啪的一声硬质玻璃破碎时不那么清脆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收回左脚。 

  司机不解,“小伙子,怎么啦?你还上车不?” 

 

  平次像是没听到般回过头,他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滩四分五裂的霓虹灯碎片,摔得扭曲的霓虹灯管辨识不出摆成字体的管型。 

 

  他看不出颜色,但是他知道那是霓虹灯。 

  为什么呢? 

 

  平次突然就拔腿向前方跑去,巴士司机吓了一跳,这样突然爆发的速度,就像是大灾来临拼命逃难一样。司机关上车门,发动了引擎。 

  不对,他修正了那个譬喻——更像是久经苦难折磨的人突然看到救赎一样。 

  巴士司机没有什么文学修养,这是他的直觉, 

 

  平次这样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的疯狂奔跑也是受他的直觉驱使,那些闷窒在黑白深壑里的热量终于沸腾了全身的每一根血管,太阳目睹了这滚滚热源也自叹弗如地沉回地平线。路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那一个个被飞快地抛向身后的灰白发亮的光圈,在平次眼里由视线中心闪向两侧,就像是光明在洗濯他的眼,他的眼眶热了,事实上,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发热,特别是心脏,擂鼓声雷霆万钧。他踩过地面上过早凋零枯黑的悬铃叶,嚓嚓声在他听起来像是大口吸着气笑。他多么渴望脚下生飞,但那样他就离地面远了,就不能第一时间清晰地看见他的目标。 

 

  他在寻找一桩矮墙,一座破破烂烂的,一推就倒,兴许还有一个大洞的矮墙。 

  那座墙终于出现了,平次很没有历史情怀地觉得,京都那些古色古香、意蕴悠长的建筑物,都不像这座民工抽烟都会避开的矮墙那样,令他简直忘了这世上还有黑暗了! 

 

  他在一百米外就猛地减速,这样才避免一下子跑过去将那墙冲倒,他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段距离,以防自己粗重的喘气将那墙吹倒——它看起来就是这样脆弱。 

 

  他以前不了解信仰狂热的教徒为什么总要匍匐在地,现在看来这答案太容易想到了——那就是天塌了下来有什么人什么物替你撑着,你自然要匍匐在他(它)的脚边。 

 

  平次竭力按捺着心中的狂喜,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个迄今为止同现实没有任何出入的梦是这么告诉他的,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当他的手轻轻地贴住矮墙最上面一排砖头时—— 

 

  “服部,你在干什么?” 

 

  他想他听到了工藤的声音,可他并没有转过头去。 

  平次发现他所面对的位置矮墙是没有洞的,这不行,他得找到那个洞,然后钻过去。 

  然后他就会恢复色觉,他就能看见这个世界每一丝每一缕令他想念得肠子都痛的颜色!! 

 

  “服部!”工藤在身后又喊了一声,也许有好几声?谁知道呢,平次沿着矮墙延伸的方向水平移动。 

  洞在哪里?洞在哪里?? 

  找到了!! 

  平次身上有些颤栗,他蹲下身去,作势要钻。 

 

  工藤的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平次的肩膀,平次一把将那手甩开,力度大到令工藤后退一步才站稳。 

 

  平次先把头伸进那个刚刚够一个成年男子钻过的洞里,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平次没有任何侦探逻辑地想着。 

 

  但是刚刚从医院里得知平次跑出的消息后,就打算搭乘巴士先回机场,却一时恍惚错搭了相反方向的巴士,下车以后误打误撞碰上疯狂奔跑的平次的工藤新一,此时内心充满了疑惑。 

 

  “服部,危险!那墙快要倒了!” 

  倒?对,在梦境里,砖墙倒塌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那是噩梦之旅的出口,平次兴奋地想到,整个身子已经钻进洞里。 

 

  高中生名侦探服部平次,此时正带着仿佛这辈子所有的哭都是为了这次的笑的喜悦神情,虔诚地爬过一个破破落落的矮墙上的洞,而自己却对自己荒唐可笑的行径浑然不觉。 

 

  “服部……” 

  “工藤!”工藤终于听到了回答,在墙洞内壁上撞荡着冲出来,“在另一个世界等我,我就要来了!!” 

  平次的头已经从矮墙的另一面探出来了,他故意闭上眼睛,不知害怕和期待哪一个成分更多,上下眼皮在磕磕碰碰地打颤,他觉得眼皮下黑暗时深时浅,是这个世界在变化吗?还是说变的是他自己? 

 

  “服部……” 

  平次整个人钻了出来,他缓缓站起,就像一个这辈子第一次独自站起身来的婴儿一样—— 

  准备迎接他的新生! 

  他睁开了眼睛! 

 

  月亮是白色的。 

  这理所当然,他笑了,低下头寻找其他彩色的物体。 

 

  但是没有。 

  平次只是一直笑,京都的街道,沉稳庄重得有些老旧,那街道,楼墙,邮筒,甚至楼前停着的卡车都是黑白色装点的,这样的城市怎么生活呢? 

 

  这样的城市怎么生活呢? 

  这样的城市怎么生活呢!!!!! 

 

  笑容瞬间变成了痛不欲生的神情,胸口传来一阵几乎要把人劈成两半的剧痛,平次觉得那一刻脚不再有支持身体的力量,他就要跌倒在地,旁观了这一切的工藤开口了: 

  “服部,这不像你。” 

 

  平次听见了,只是没有回答。 

 

  “也许福岛一行给你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创伤,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做这些匪夷所思事情的理由。”沉着冷静的声调,公平合理的分析。 

  平次听过很多可恨的声音,电话里犯人用了变声器下达杀人通知的声音,阴谋戳破后犯人撕心裂肺却无济于事的忏悔的声音,电视里远离灾发现场安稳坐在广播室里的主持人镇定自若播出“灾情已得到控制”的声音。 

  但是没有哪种声音比刚才从工藤嘴里发出的声音更可恨!!他真要感谢工藤,一遍又一遍刷新他少得可怜的认知!!服部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的,你不知道,平次愤怒地想,握紧的拳头都在颤抖。 

 

  “但你至少还能有一点理性……” 

 

  他听到鄙夷了,比方才爆发式的奔跑更甚的烈火从他的心里腾的蹿出,他一个急转身,攥紧了愤怒的拳头冲着工藤狠狠地挥去—— 

  “去你妈的理……” 

 

  拳头几乎擦着工藤鼻尖停下了。 

  蓄满力却一个猛子抽回的平次脚下一空,向前撞去。 

 

  他就这么一把抱住工藤的双肩,脸就快要贴上工藤的,突然交织的两个人的呼吸让平次觉得这个世界在翻天覆地的旋转,万物风旋电掣,模糊不清。 

 

  他只看到工藤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 

 

  他伸手去摸,动作是他之前无法想象之后难以回忆的轻柔,尽管带了颤抖。 

  指尖碰到眼睛上方新月形的眉嵴,沿着骨骼一路蜿蜒,勾勒着眼眶的形状。 

  工藤没有闭眼,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蓝色,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快要搁浅窒息的鱼只剩最后一口气时终于看见海水涌上来,从工藤的眼底涌出来。 

 

  他看见工藤开口了,声音已经听不清,他耳朵里嗡嗡作响,早已失去听觉了,甚至失去无感中的其他四觉也无所谓,只要留下视觉就够了。 

 

  让他能够看见工藤红色微暗的嘴唇。 

 

  能看见他黄种人肤色作底色却分外白皙的皮肤。 

 

  能看见他颈间脉络清晰略微鼓出皮肤的青紫色血管。 

 

  他几乎用尽拔山倒海的力气将目光从工藤脸上扳开,停在其他物体上只有短短一瞬,然后就如同受到超强磁力吸引般撞回工藤身上。 

 

  其他东西还是黑白无色的,他没有像期望的那样找回整个世界。 

 

  那又怎么样呢? 

 

  世界还没有毁灭,也不会再走向毁灭了,他看见工藤就知道了。 

 

  他将抱住工藤的手臂收紧。 

 

  他的世界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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