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新] Deep in Camouflage 迷彩深处（八）
第三章 军体拳（三）
看清动作示范靠的是大脑，但是照着脑中的范本实实在在地做出来，靠的可就是小脑了。
东大的才子们，按理说大脑怎么的也要比部队里出来的列兵强多了，但是或许是大脑太发达把属于小脑的空间给挤占了，军体拳队伍里，一批同手同脚的“顺拐”们酿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而顺拐的进化版，就是某位仁兄在一个击对手下颚的动作里，踏出右脚，同时潇洒地抡出右拳，重心一下子偏了个十万八千里，差点把自己撂倒。
东堂眯着眼睛凑上前去，“很好，你就用这招对付敌人，笑得对方人仰马翻，也算是出奇制胜。”
三十二招分解动作做完了，东堂承袭一贯风格，“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我们来做一遍连贯动作。”
男生们心里骂了一句还是只能照做，东堂又提醒众人注意几个容易出现疏漏的动作，然后喊了：“开始！”
一声开始，更像开闸，几十来号人汇成的江水泱泱漭漭地奔撞出去——
开始团结，可到了后来还是免不了分出几大支流，远看上去，竟然散成了水系！！
虽不至于一个人打一个节拍，但往往几个人合一个聚落，每个聚落都有个带头的领袖动作不至于一打一顿成了身后几人瞄准的对象，好家伙，竟然在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东堂眼皮底下搞起了小国寡民分邦而治，成何体统？！
场景可谓惨不忍睹。
打完一轮，男生们有点泄气，分解动作明明做得还算整齐，可是一打连贯动作就乱成了一锅粥，难道之前的齐整也是貌合神离？
男生们沮丧地等待东堂花样翻新的讽刺批评。
东堂却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生气抑或不满。
“好，再来一遍！刚才打得不错！”
啊？！众人这下彻底惊了，难道东堂的好坏标准与正常人是颠倒的？？好一点的要遭他一通吹毛求疵，什么都不是的在他眼里倒成了“不错”，部队怎么派这样的人来训练他们？？难道训练到最后他们要一起冲上去砸了主席台才是完美剪彩？？
“怎么？夸你们还不乐意了？？皮痒欠揍是吧？！”
“……”
“说你们打得不错，不是说你们动作规范，你们自己也看到了，刚才你们那拳打得有多烂！”
那……
“但是！”东堂提高了语气，“不管你们是跟不上了，还是压根忘了怎么做，都要给我聚精会神地做到最后一招，打出最后一拳！”
人群一片静默。
“好，准备！”
“哈——！”
这回河道大致统一了，东堂看着，从口袋里掏出哨子。
“十七——！（3秒后）十八——！（3秒后）十九——！（3秒后）…………谁让你们抢动作了？！我喊‘二十’了吗？！给我恢复第十九招！”
就这样，光在出拳的时候集中注意力还不够，还得时刻准备着支持东堂的“断点续传”。
分解动作打得差不多了，开始训练连贯动作。
“停——！”三十二招连贯动作一气呵成，仅在最后一招有个停顿，等教官喊出口令右脚才可靠拢左脚成立正姿势。
这已经是第十遍了，男生里面除了手残脚废的（当然也不会有）大致都能“照虎画猫”地打一遍下来了。
“好，我们再来一次。”
人群里开始冒出哼唧声，以示众人对东堂主观臆造“休息”含义的不满，当然集怨念于一身的中心人物早已对所有反抗熟视无睹，并且小小地施以镇压——“再打三遍就可以休息了。”起义的声浪此起彼伏！“五遍吧，看大家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起义军辙乱旗靡，俯首投降。
“注意动作整齐度！那些个自以为打得好的，别老抢人一拍，显得你特冒进懂不？！”
……………………
“我来数数你们有几个动作做错了，待会我们就再打几遍。”
众男生敢怒不敢言，拳头倒是挥得比以前狠厉了不少，尤其是面对教官打出的招式，拳拳生风。东堂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
“‘哈’声呢？！要不咱们单独练下口号？？给我喊大声了！！！”
“哈——！！！”平地上喊声四起，堡状层积云被震碎成了荚状层积云，不一会儿慑得干脆蜷起了身子，缩成羽毛状的卷云飘走了，蔚蓝天际，渺渺淡云似有还无。眼看着下雨的可能就这样被抹煞，众人心里失望不已，但是嘶喊还得照旧，要不然老天不下雨，东堂脸上要下雨，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东堂不经意一抬头，也对这块即时反映训练状况天空计分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当他正打算宣布什么时候天蓝如洗不见一丝云彩众人才可以多休息一会时，整个训练排所在位置的左边走近一支男生队伍，被三十个男生拦住，停了下来，堆在一侧，窝窝囊囊，窸窸窣窣。东堂皱眉，“二排，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二排长小跑上来，行个军礼说明原因，原来是二排原本所在的训练场地被学校收回去用来给领导停车了！
“两辆越野型SUV，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啊！”（我真想写奥迪...）见那二排长说得眉飞色舞，一看就是还没被部队榨干生气的新兵，东堂怒其不争地教训了一阵。底下的男生们收回拳头，屌丝看热闹，车迷聊车型，栋梁谈腐败，大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天边的卷云悠悠地回来了——
“站好！！！！！”——悠悠地吓跑了。“双百”方针被废弃，东堂又成了男生们眼里唯一的样板戏。
东堂收回瞪视的目光，对一旁低着头的二排长吩咐了几句，只见那兵脸上略有难色，不过只是比铯原子振动频率千分之一还短的一瞬，就换成了服从的刻板。他朝东堂行礼喊“是”，小跑回二排男生前面。
“向右——转！向右看——！和一排男生对齐！！”
东堂笑眯眯地看着两排的男生，“有比较才能有进步，哪个排打得好，可以休息五分钟，看另一个排打。”
一排和二排相接的两列男生之间立刻呲出了火花。
“好——军体拳！第三套！逢拳带哈声，准备——”
……………………
一遍打下来，一排的人都自认为做的不错，打拳的过程时不时瞄几眼二排阵营，总觉得动作又生排面又乱，当然啦，要是换个第三人称视角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东堂从后面走到前边来，挥两下手把二排招来，问道：“你觉得咋样？”
二排长刚刚一边看打拳，一边还想着组织组织评价的话以防东堂之后提问，小脑瓜紧张得不够用，被这么不给缓冲的一问，不得不递交原始未加工答案：
“半斤八两。”
东堂点点头，“你半斤我八两。”
“……是是。”排长还没有和连长平等对话的份。
况且东堂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二排长从后面瞅过去，两个排大致上势均力敌，动作介于生疏和熟练之间，喊声也未必见得谁比谁响亮，但是一排有两个男生，他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那打的是真好！让一排的最高分一下子上来了，但是好的太好又反而显得平庸的都差了，所以对于整个排面的整齐度提升来讲是没什么帮助的。
动作一停下来，二排长顺势想找找那两个男生，正在这时，训练场右边又走来一支队伍，堆在另一侧。
东堂嗤笑出声，“这回又是英菲尼迪还是凯迪拉克啊？呦，女连，领导的夫人来了看来是。”
女生连队？？男生们一听，头摆得比十只巴掌呼上脸还快呢，真是“吾未见好纪律如好色者也”，东堂哭笑不得。
二十多个女生，昂首挺胸，粉面朝天，单调板滞的迷彩服遮掩不了她们的清新曼丽，也许是带女生队的教官政策宽松，她们一个个精力充沛，清亮的眼睛里神采飞扬。
面对女生们的明眸善睐，男生们顿时也来了劲，急着要现一把，都暗暗催促东堂赶紧下令打拳，他们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打出最有精气神的一组拳！
但是东堂正忙着和女儿国国君（……）十一连一排长寒暄，“你怎么回事？”
“是！是……”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一排长放低些声音，“原来训练的场地，旁边有楼房挡着，一般都是阴凉地，一到这个点，太阳就晒过来了，所以……”
十一连一排长被东堂那副如同目睹百鬼夜行一样的表情吓得不敢说下去。这边的男生耳尖听了，笑得收也收不住，看那边女生一个个脸白净得跟瓷玉娃娃似的，要是晒成个七荤八素，这叫十一连一排怎么做人啊是不是？
不少男生在下面来回交换的神色，摆明了有几分瞧不起，也不收敛，就这么大剌剌地挂在脸上，好像通过鄙视女生的娇弱就能壮大他们的男子汉气概似的。
女生那边看见男生故意嬉皮做出的一举一动，心海微怒，却站定如初。
这一切被东堂看在眼里。
东堂后退一步，对十一连一排长（以下简称“十一”）说：“场子租给你，得收点租金吧？”
十一不明所以，只是条件反射地点头称是。
东堂背手睨笑，估计那一刻在场的所有女生都觉得他是变态。
“从你们十一连一排里挑个女生给我们打几招看看。”
可把这头的男生激动得起哄开来！！
平次被左边一哥们使了个玩味的神色，男生们的歪邪心思总是相通的，他正要遵守队形把那玩味神色丢给右边的工藤，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阻挡了。
他看见工藤朝女生队伍看过去，眼神平静，大大方方，不似那些好色好现之徒故作无意的偷看。
工藤的眼神好像和什么人的接上了，然后收了回来。
平次就在那一刻明白了！
十一连是……
“你们俩，出列！”
十一还是屈服在了东堂的淫威之下，点了两个女生走出队列。
众男生的眼睛亮了！队里头竟然响起了一声口哨，东堂一个眼刀砍过去，“吹口哨的，自己照着自己嘴巴子打两个冲拳，旁边的人监督。”
没人理会东堂的指示，男生的目光都锁定在先走出来的那个女生身上。
乌黑的秀发绑成飘逸的马尾，笔挺的军服，纤细优美的身姿，如出水静莲，亭亭玉立。白皙的脸庞，清澈的双眸，宁静的神情，蓝紫色的瞳仁散发着坚定而又温暖的迷人气息，举手投足，气质自然，如璞玉浑金，美意扑面而来。
众男生都看得呆了，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那女生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拉开架势——
“哈——！！！”